李凤霞 - 守一树花开，待一路芬芳

初感源于那日清晨的惊鸿一瞥。

每天上下班，都是行色匆匆，对于深秋中就枯黄萧瑟的绿化带更不曾多投注目光。又是一天早晨下楼，随着一阵略带寒意的风扫过鼻尖，一股淡淡的香味也窜入嗅觉世界。逆风侧目而视，晨光微熹下的一大团粉白相间的桃花，绽满眼帘，我瞬间驻足。

那段时间温度很低，不久前还莫名其妙地下了一场雪，总给人一种还在冬天的错觉。望着那一夜累满枝头的粉白团儿，有一种“冬去了春来，梦醒了花开”的浅浅惊喜漾了满怀。许是那一场毫无征兆又像是蓄谋已久的春雪，带着那朵轻盈的舞步飘落在桃枝上时，伏在她耳畔轻声呢喃，像音律缓起，挑起起了大地的弦音，唤醒了花灵；雪花飘然离去时，留给她的深吻，如清泉滋润了枝干。自此别离，相见无期，为了不辜负这一往情深的期许，她暗吐芬芳了。“雪消门外千山绿”虽无感觉，“花发江边二月晴”却有点意思了。。

凉风中，那些花团儿随枝丫摆动，一会花瓣将花芯紧紧抱住，一会又恣意舒展开，仿佛豆蔻年华的少女，在微风中舞袂翩跹；走近了，又感觉像刚睡醒的婴孩咧嘴笑着，手舞足蹈地在风中“咯咯咯”不停。

一眼粉白撞入怀，我开始在生活的周围寻找起来。三五天下来，路两旁的杨柳已经渲染上了鹅黄，我想象着马上会变成灰绿，进而由灰绿变成翠绿，最后变成墨绿的烟；周末去生态园发现那些花枝上的花苞已经初绽花蕊，我想象着进而也要灿烂地盛开，最后由深红换了浅红；清明节外出，途径农田，那些埋在土里的种子也有不少探出了小脑袋，我想象着进而就会伸出两条小胳膊，最后只剩小脚丫藏在土里，整个身体不断向上拔出自己的高度和自由。

人间四月芳菲尽，大内蒙还没让人感受到芳草绵延天边，嘉木荣欣尽露，百花娇妍极态的春景模样。这些悄悄绽露的花瓣，却让人感受到荒芜杂乱的阡陌深处，正在一点点苏醒的生命，已开始描绘“草长莺飞，桃红柳绿；蝶舞蜂飞，燕回呢喃”的画面，一如诗词文卷中的春天，一如记忆中故里的春天，植根大地深处的那些情怀，也随之一点一滴重新焕发出神秘庄严来。

春来了，春又来了。在百丈游丝易惹牵的时候，在一川烟草满城风絮的时候，在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时候。

记忆中，这样的春天，我们日日徜徉山间水畔，尽享春光之温润韶华。那时候天很蓝，如一块轻盈纯粹的蓝绸子。被大山分割成四角有豁口的天空，是山间独有的奇景。少年不知愁滋味，整天都在漫山遍野地疯跑。我们曾经在人家的麦田里打滚，回家被狠狠地责罚；我们曾采了大把的油菜花，插得满头都是，差点成了花妖；我们曾爬上陡峭的岩石，仅仅是为了掐到一把野韭菜；我们还满山寻找紫色的灯笼花，因为花托里有一滴花蜜；我们曾在割猪草的时候玩一下午抓石子，天快黑了，慌乱地在背笼半腰处架上柴棍，将猪草堆到上面，背回家……那些日子，风清冽如泉，心旷达如云。可是那么多的小伙伴，如今都到哪儿去了呢？年幼顽劣的邻家小弟弟小妹妹，如今都已经长得我不认识了。我也嫁了人，遥居他乡，离开了生我养我的那一方土地。

这是我离开故土的第八个春天。尽管我一直都知道，我总会长大，总会离开故乡，开始另一种生活，可是一看到一些诗词歌赋、一些画面、一些景色，总感觉有一股山风翻山越岭，掠过心田，尤其是在这样的季节里。

离别相逢太匆匆，过年回去还未来得及走山访水，就已经远离了大山的怀抱，只等下一次回去的时候再相拥。春来冬往，不断反复，奔波的路上，看到花开花谢，看到草长叶落，看到冰消河冻，有欢悦，有怅然，有惊喜，有失落，自然交替。春机盎然勃发出新生命，经过夏天疯狂的成长，抵达秋天丰厚的收获，沉淀到冬蕴的寂静中，然后再一次轮回，春来复苏，吐新纳蕊，乐此不疲。

现下，最初开放的那些花，已经有花瓣不断飞落枝头，另外的花又不断开放，黄色连翘花，紫色的苜蓿，洁白的梨花，还有许多不知名的花。杨树上也聚集起白灰色绒朵了，用不了几天，风起之日，扬花团团地飘来，就会旋着曼妙的舞姿。如果逢上大好晴天，阳光清澈透明，天蓝地远，就会留下婉约如月的春和景明。

草正在一点点地长起来，很快就能没过马蹄了。我想，我的心也会这草地上策马奔腾，飞奔得很远。我朝着那条芳香的河流奔去，水中，芙蓉千朵，如同绝美的水墨画。

时转星移，芍药开放，青莲吐芳，丹桂飘香，腊梅雪藏，踮起脚尖，也遥望见在来的途中。

一树一树花又开，我愿意守着这一棵一棵树，在时间的长河里，看花开两岸，花谢两畔。

李凤霞，商洛女子，现就职于鄂尔多斯集团。喜欢阅读和运动，不断尝试着用文字描绘山川河流，用文字记录生活心情。